從動盪的2022觀察2023全球經濟情境

  • 資料來源:2022年12月12日香港「經濟導報(Economic Herald)」雙週刊,2022年第24期(3532期),pp.31-33
  • 更新日期:2023-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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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年」即將進入尾聲,回顧年初以來國際重要經濟機構無不樂觀認為,過去兩年全球歷經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嚴重衝擊各國經濟成長之後,將會重新邁向復甦之路。不過,隨著2月被視為全球糧倉與能源重要出口來源的俄烏兩國,突如其來爆發戰爭,波及穀物及石油供應,揭開全球通膨不斷飆高序幕;接著,4月被認為全球工廠及消費市場的中國,由於疫情捲土重來,再度實施嚴格封城鎖境管制,嚴重衝擊許多重要產業正常供應。此外,加上中美大國博弈新冷戰、經濟科技脫鉤所衍生的碎片化衝擊等,迸發接踵來臨,讓全球經濟呈現前所未有的變局,導致2023年全球經濟成長可能陷入嚴重失速障礙,甚至產生較2008年的全球金融海嘯禍害慘痛經驗更嚴厲的全球性大危機。
  國際經濟機構下修經濟成長預測
  在這些不利因素暈染下,今年10月11日國際貨幣基金(IMF)在最新公布「全球經濟展望(WEO)」報告中指出,受到俄烏戰火延燒、通膨升溫與疫情拖累,全球經濟前景黯淡,同時將全球2022年經濟成長的預測,從4月18日3.6%下修至3.2%,以及預測今年全球貿易金額成長5%,更是僅有去年之半。IMF總裁喬治艾娃(Kristalina Georgieva)在瑞士達沃斯「全球經濟論壇(WEF)」開幕時指出,全球陷入多重危機夾擊,正面對著二戰以來最大挑戰。尤其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讓受新到冠疫情衝擊的全球經濟問題更為複雜,糧食與能源價格飆漲,加速各國通膨飆漲,進而波及經濟復甦。再者,利率上揚對背負龐大債務的國家與企業帶來壓力,加上金融市場動盪與供應瓶頸未解,皆對全球經濟形成風險。
  此外,「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報告指出,受到經濟動盪衝擊,OECD國家GDP普遍呈現萎縮。無獨有偶,在此之前,6月7日世界銀行(WB)在半年一期「世界經濟展望報告」中指出,受到疫情蔓延、能源及食品價格激增、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造成供應斷鏈,以及各國央行提高基準利率等因素拖累,除了將今年全球經濟成長的預測從4月3.2%下修至2.9%,同時警告將面對數年高通膨、低成長的「滯脹」危機。不過,更加令人擔憂的是,各國面對通膨飆漲所帶來的危機,部分國家卻又針對糧食與農業產品貿易採取限制管制,不但造成短缺問題更加惡化,而且帶動全球通膨更加上揚。
  無庸置疑,此波全球通膨根源,除了中美貿爭端滯礙自由貿易,造成全球供應體系重整之外,莫過於2020年以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干擾波及產能,全球供應斷鏈、物資短缺所引發的價格上揚。此外,在各國防疫管制禁令下衝擊運輸,加上缺工、海運運價飆漲與港口壅塞,導致全球物流受阻,進而因減少商品供給而衍生成本推升物價膨脹。另一方面,則是因應疫情衝擊,全球主要國家為能促進經濟早日復甦,先後推出各項紓困與振興經濟措施,在極度持續實施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下所帶來的資金洪流,導致資產價格暴升,更進一步衍生通貨膨脹負面效應,讓經濟衰退的風險持續升高。
  2023年全球經濟面對六大發展情境
  很顯然地,全球經濟經過covid 19重傷,雖各國致力回歸正常,但卻又面對著包括:氣候變遷、人口老化及貧富差距擴大等許多新的衝擊。此外,更加無法掉以輕心的是,中美科技衝突是否轉圜、全球通膨壓力是否降溫、各國升息何時方休、經濟下行何時始有反轉重返復甦契機,未來全球經濟將會呈現L型?U型?V型?抑或是W型走勢?亦即目前全球經濟下行僅是開幕序曲?抑或是即將雲開見月?已成為國際社會矚目之焦點。由此可見,2023年全球經濟將會是充滿「不確定性」與「不穩定性」挑戰的一年,這些未來較值得我們觀察的可能發展情境,包括:
  其一,全球通膨危機短期難以緩解。此波四十年來最嚴重的通膨,除了新冠疫情造成供應斷鏈所產生的結果之外,其關鍵原因可以說是,來自以美國為首的全球央行,因誤判通膨原因與性質,而錯失對抗通膨黃金時間及作法。在疫情三年期間中,採取超級量化寬鬆氾濫發行鈔票,以及透過積極財政政策,將鈔票撒散向經濟社會各個層面,埋下通膨禍根。此外,加上各國央行誤判通膨是供應瓶頸延伸的暫時現象,直到今年供應鏈瓶頸改善之後仍然未見通膨走緩,最後終於認事實,雖從今年3月起美國及部分國家央行開始採取升息及緊縮貨幣政策,但已經難以緩解通膨,使得未來一年全球經濟因不易擺脫通膨陰霾,而必須付出頗慘痛之代價。
  其二,全球新興市場陷入債台高築危機。依據美國財政部資料,雖在1980年代中政府債務僅是占GDP的34%,但2022年10月4日美國財政部最新報告顯示,美國政府債務高達31兆美元、占GDP的130%。再者,從IMF所公布的「財政監測」報告中指出,全球公務部門及民間部門債務估計已達到全球GDP的256%。不可否認,全球長期以來可以享受「低物價、高成長」,除了來自全球化趨勢及科技化環境之外,許多國家甚至透過高度依賴舉債方式創造榮景;然而,隨著零利率、低利率時代消逝,讓部分國家尤其新興市場的債務償還壓力急劇升高,特別是在美元大幅升值環境下,未來恐將造成上述外債比重偏高國家和企業爆發債務危機。
  其三,「淨零排放」成為全球各國遵循目標。全球195個國家於2015年12月簽署聯合國氣候變化《巴黎協議》後,接近50國於2021年11月英國格拉斯哥(COP26)高峰會議結束時承諾2050年達成「淨零排放(Net-zero emission)」目標之外,在2022年11月埃及夏姆錫克(COP27)高峰會議結束前更進一步通過設置「損失與損害」基金協議,藉此支付窮國因為氣候變遷所造成的損失。雖在協議內容中沒有提及哪些富國需要出資,必須於2023年(COP28)高峰會議時始能決定,但無疑說明這些富國大量排放二氧化碳引發全球暖化,讓這些碳排相對較少的低度海拔和小島國家數十年來承受後果,進而不斷尋求國際氣候正義場合,要求這些富國必須為氣候變遷造成的損失與破壞進行補償。
  其四,中國正在翻轉全球經濟未來發展。2008年全球金融風暴之後,中國經濟體快速成長,在超越德國經濟體後,2010年更進一步超越日本經濟體,成為全球僅次於美國經濟體之大國。隨著中國產業實力逐漸茁壯,已經成為全球產品供應最大生產和出口來源,西方國家擔心過度對中國之依賴,從產業安全的角度出發重新調整生產布局,希望透過分散供應來源,藉以降低風險。亦即近年以來隨著中國經濟崛起,西方國家在擔心中國經濟成為霸權下逐漸產生「抗中」氛圍所延伸的「去中國化」,進而加速讓全球供應鏈的模式開始轉型。不過,西方國家在推動「去中國化」之同時,卻又刺激中國開始從過去以加製造工出口為主軸的產業型態謀求轉型自主創新,進而帶來中國產業結構加速升級。
  其五,全球經濟朝向二元發展儼然成型。2018年美國特朗普政府在美國優先「單邊主義」思維下,以中國政府長期採取補貼政策,導致對中貿易赤字持續增加為理由,透過加徵關稅措施啟動對中貿易戰火。特朗普除了透過提高關稅構築貿易壁壘之外,積極促使美國跨國企業回美投資,帶動包含台灣、日本及南韓等廠商撤離中國,一時之間其所形成的貿易退縮、投資回流等逆全球化趨勢開始受到國際社會關注。拜登上任之後,除了遵循特朗普政府連結日、印、澳等國家所架構的「印太戰略」之外,更進一步推動「印太經濟架構」,甚至為了對抗中國供應鏈,高舉構築供應鏈大旗,不但通過《晶片與科學法案》提高晶片製造能量,而且推動美台日韓「晶片四方聯盟(Chip 4 Alliance)」,甚至採取「長臂管轄(Long-arm Jurisdiction)」措施拉攏盟國共同打擊中國科技。不可否認,美國急推《印太經濟架構》構想乃是因應近年中國快速發展威脅,從維護其經濟利益的角度出發,透過更實質的戰略競爭工具圍堵中國勢力擴張,進而填補特朗普政府時代退出TPP所造成的亞太戰略競爭「破綻」。亦即美國希望在經濟領域上重新主導區域經濟地位,卻又同時讓未來全球經濟的「二元發展」儼然成型。
  其六,國際金融「去美元化」作用正在發酵。隨著俄烏戰爭爆發,國際金融正在從過去「美元化」轉為選擇「非美元」交易模式。雖西方國家透過國際金融公共平台作為制裁俄國手段,將俄國逐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國際支付網路體系;但中俄在此同時利用俄國金融遭到制裁機會,研擬替代「SWIFT」方案進行金融資訊傳輸系統合作,建立「非美元」區塊,加速去美元交易模式,讓人民幣在國際金融市場上,藉此發展成為國際貿易結算貨幣絕佳機會之外,甚至逐漸成為避險貨幣選擇,此一現象無疑為人民幣推動國際化期程獲致意想不到的機會。依據2022年10月27日「國際清算銀行(BIS)」所公布的最新調查顯示,全球人民幣交易量比重從三年之前的第八位,逐步上升至目前的第五位。因此,在2022年「上海合作組織高峰會議」上,俄國提出「本幣結算」草案,讓去美元化成為國際組織會議的正式議題。亦即俄烏軍事衝突,在表面上是一場區域的戰爭,背後真正意義則是正在產生人民幣崛起對美元霸權的衝擊,未來對全球經濟的格局變化,尤其對貿易體系發展衍生的蝴蝶效應,頗為值得我們加以觀察。

(2022年12月12日香港「經濟導報(Economic Herald)」雙週刊,2022年第24期(3532期),pp.31-33)

戴肇洋(台灣省商業會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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